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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雪杂想

来源:湖北大学报 作者:江辰彦 编辑:夏婕茜 时间:2021-05-24 字号: 【大】 【中】 【小】

去年武汉的初雪来得突然。当时的我躲在教室的后排昏昏欲睡,记不得是谁偷偷戳醒了我,指了指窗户。飘飘然几粒白点贴在窗上,随即便流出一条曲线,雪的融化变作一路水滴直下,仿佛窗的泪痕。那是离开家乡见到的第一场雪,不大,却很惊喜。无论身在何处,仿佛都能看到同一片天空下的白花盛开,就像同那些远方的朋友、家中的亲人一并观雪,远在天边却也踩在相同的土地上。雪是漫天的白,洗得天地一片失色。

过不了几天,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,绿皮车晃晃悠悠地荡在铁路上。那天凌晨和室友一起坐定制公交从阳逻赶去武汉站。推着行李箱在学校的门口等着车,一大早就下着雨,天还没放亮,路灯下丝线般的雨如银针般划过,一场流星雨在半空划落,砸在地上溅起水花湿透了裤腿。风在路上呼呼大叫着,敲敲车门打了个鬼脸就溜走了,高速上车还不多,远处工厂里星星点点亮起几盏灯,也在雨里模模糊糊变作一个光斑。

直到返乡的火车上,我都在回想着这一年的生活。第一次独自生活在外地,见到了那么多的朋友,遇上了那么些有趣的事情。没什么想家的感觉,大概是因为省内的往返过于便利,这半年既没有回家,也不大想家,总是感觉大不了回家看看,却也没一次回去过。太过简单的事情也太过容易被放弃掉,或许也是不大需要吧。火车摇摇晃晃地前进着,送我从这里回到家乡,就如当时将我送出家乡一般。

荆门是座小城市,尚未通行高铁动车,每次到武汉来必定要坐上一班绿皮火车。人们互相挤在小小的座位上,外面的景象单调地改变,不过是乡间到高楼,又从繁华到寂静。火车在铁轨上挤压出哐哐的声响,有节奏的鼓点记录下一分一秒的流逝,不记得鼓声响过几回,好像在睡着和清醒之间的朦朦胧胧,武昌站的报站却又格外清晰。拖着压得酸麻的双腿从座上站起来,像个醉汉一样拽着行李箱磕磕绊绊下了火车,随着人流机械地溜进了地铁站,拖起大大小小的箱子乘着人少时钻进地铁,就来到了这个地方。那是我对武汉的第一印象,从地上到地下,再在阳逻线上回到了地上。突如其来的阳光十分刺眼,眯着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看清窗外的世界。不比市区的繁华,这边的一切似乎都还在发展中,大片大片的工地,高高低低的吊车,随处都有搭建中的高楼,不过是个外壳等待着填充。一切都等待完善,一切都在路上,没有枷锁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。五个月后,我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想起这时的一切,只是没能预料下次再见已是一年之后,匆匆打包行李就与她再度分别。

回荆门没过多久就被封在了家里,偶尔也下过几场雪,也只得隔着窗户向外望去,哈哈气就在窗上结出一层白雾,这个冬天不是很冷,但是格外难熬。地上累不起积雪,天空中的它们是多么美丽,每一片都不同,盛开着自己的美丽,却又在落地的瞬间消失,化作另一种模样。这个冬天没有人再欣赏它们,大家关心起数字,是手中的余额,是身旁的价格,是一个个生与死的数据,还有徘徊在鬼门关的生命。那些日夜里,无数的雪花飘落,也有无数雪花消散,一如歌颂生的伟大,祈祷人的奇迹,也叹惋死的悲怆。这个冬天是人的冬天,只是我们都化作了雪花罢了。一切都来得过于突然,是一场战争从天而降,仿佛雪崩一样排山倒海般将负重压在每个人的肩膀上。

春之后,天也渐渐放晴了,不再下雪,融化后的污水逐渐排尽后,路上稀稀疏疏有了鸣笛声。人们结伴走出房门,有些生机开始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成长,慢慢地长出一撮绿芽又深扎根系,等待有一日能碰到自己的一片天。旧的生命离去后,新的生命也睁开眼见到了这个世界,他们会听着以前的故事长大,雪水流下,是旧的生命送给他们的礼物,背负了一代一代的宿命也见识到先辈的坚守。这片土地上有生命与大雪抗衡,是旧生命对新生命的呵护,也是新生命对旧生命的慰藉。春冬换转,唯生命不败。

再来到武汉,已经是夏去秋来的时节,和阳逻匆匆忙忙告别,坐上大客车就来到了市区。新的一年里什么都像是在跑,想要把失去的那些时间都找回来,或是再也经不起又一次失去了。大家还是那般嘻嘻哈哈的,互相道声好久不见。

今年初雪时,我刚从户部巷的人群中钻出来走到江边。江滩上风格外的大,轮渡已经停掉了,只剩下江水裹挟着大大小小的波涛滚滚向前,一去不返。江上的浮标孤零零地上下起伏着,像是舞者踮起脚尖在浪头蹦跃。我在江边站着,不注意间一白浪便打了上来,冰冷的江水灌进鞋子里,顿时有一阵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,冷不防打了个哆嗦。长江大桥上车辆的轰鸣声,半空中狂风的呼啸,脚下江水的咆哮声,一切的一切都浑浊交缠在一起,霎时间,是巨兽的嘶吼声,把天地都连在一起,它向上托举大地,向下撕扯天空,想要把一切都拼接起来。初雪也在这瞬间降临了,一开始只是雨滴,凉飕飕地落在头顶,钻进脖颈。再后来,雪也随之而到了。它是一把利剑从天而降,随风而下,飘飘摇摇。它并不甚快,却也将巨兽的声音压过,不再有轰鸣,呼啸与咆哮,只剩下一片白,洗刷掉一切颜色的白,不带有任何感情,也没有一点声音,干干净净的白留给这个世界。又是一年落雪时。

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,外面也在下雪,不再是以往的雪粒子,洋洋洒洒的大雪裹挟着大风欢呼而来,是新的世界张开双臂在迎接他们,还是他们在创造一个干干净净的新世界?

我不知道答案,但是,我们都在书写着答案。(作者系2019级法学系专业学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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