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鲸语

来源: 作者:赵筱雅 编辑:赵筱雅 时间:2017-06-22 字号: 【大】 【中】 【小】

后来我站在美国东海岸的时候,内心无比平静,波澜不惊。好像这里一直都是如此,最远追溯至遥远的亘古。

我期待着能看到水面上不断冒出美丽的水花,它们是来自大海的幽灵。但我也许记得没那么清楚了,水花不水花的似乎没那么重要,只是出港的所有船只中,再也没有一艘叫做“裴廓德号”的捕鲸船,也再不会有一条像莫比·迪克那样美丽而聪明的白色抹香鲸了。这些像史诗一般的神话,永远埋葬在深不见底的太平洋底下。

故事是这样开始的。

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,年轻而富有经验的“裴廓德号”的船长亚哈照例去出海捕鲸,这一天是不同寻常的,因为在这一天,亚哈船长第一次遇上了那只魔鬼般存在的巨鲸——莫比·迪克 (说它是魔鬼般的存在不仅因为它有着令人胆颤的体型,更因为它那无比聪明的头脑)。他们短暂而凶猛的斗争以亚哈的失败而结束。但失败可能并不是最可怕的,因为在这追捕过程中,除了留下了从头到脚的闪电式的可怖伤疤外,亚哈失去了一条腿,一条让他的未来完全改变的腿。令人意外的是,亚哈并没有从此消沉下去,他把对莫比·迪克的仇恨变成了一种狂热的信仰。他想要亲手消灭白鲸的意念变成几近病态的疯狂。在他的眼中,那只白色的漂亮的抹香鲸,是精神上的敌人,是一切罪恶的化身,而他自己,则是那个即将去消灭罪恶的英雄。这样疯狂的念头,仅仅是因为那看起来有点凶猛的可怜的白鲸,无意中咬掉了他一条腿。我竟不知是为他高兴,还是悲哀了。

这位亲爱的亚哈船长,在经历了这样的故事之后,似乎对莫比·迪克产生了无穷大的兴趣。他用追捕来的抹香鲸的牙骨制成了自己的假腿,坚实而又漂亮,走在甲板上时不时的会发出巨大的声响,无时无刻都会令人联想到那条“罪恶”的白鲸。他在“裴廓德号”靠岸停留休息了一段日子后,又重新出海了,这一走,就是三年。三年的日子里,离开了家乡,离开了家人,只为了追捕一条鲸。

亚哈再次遇到莫比·迪克的时候,已经是多年以后了。这些年里,亚哈只要在海上遇到别的船只,第一句问话便是“你们遇见过莫比·迪克吗?”。如果答案是否定的,他便会坚决地转身离开,留给对方一个高傲的背影;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,他便会嘘寒问暖一番。直到经过了大大小小的渔场,亚哈终于在最后一块地方连续三天遇到了这只巨鲸,这只自得其乐丝毫不受其他因素影响的巨鲸。第一天的凌晨,第二天的中午,第三天的黄昏。三次的相遇,最终逃不出的仍是玉石俱焚,一切都沉浸在了深深的太平洋中,没有任何的残骸与痕迹,“裴廓德号”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,唯一的幸存者,只是一个恰好漂浮在“救生圈”旁的水手罢了。

这是天灾还是人祸呢?我一时半会也答不上来了。

“裴廓德号”上的人们,用它几十年来的战利品装饰着整条船身,木桩是抹香鲸的牙齿,滑轮是海里的象牙,舵柄是白鲸的下颌骨雕刻的。高贵的船,忧郁的船。自古以来高贵者似乎都有些忧郁的气质,就像人类的伟大常伴随着病态,亚哈船长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例子。他凶悍残酷,一意孤行,对莫比·迪克的恨意充溢在内心,最终致使“裴廓德号”船毁人亡。没错,人们总是反对自身的互相残杀却穿上紧身衣挥舞标枪,让鲸鱼流出大桶大桶的血来。“没有谁不怕鲸鱼!”大副斯达巴克的话令人醒悟,而自己却走向了末路。

水痕像一大缕白绸在暮色中闪亮着,夕阳下的海浪像醇醇的红酒一般,涌动着,要溢出大海的怀抱。

“那轮太阳从中午起就开始疲倦了,它缓缓地下沉,现在到了它的归宿。”

“而我的灵魂却逆着下沉的夕阳向上攀去。”

我记得以前,看过的书里都说,鲸是海里的精灵,是大海的守护神。而对于这些捕鲸者来说,鲸(尤其是莫比·迪克)仿佛是一个个可憎的面目,这些捕鲸者以捕杀为乐,以用鲸来装饰船身为骄傲,在他们的眼中,捕鲸船似乎是世界上最热情最人道的船———又规矩又老实,好交往而又坦诚,讲情谊又不拘于礼节———押上了灵魂,补足了缺额,他们不仅是普通的捕鲸人,更是为了人类的生存而奉献着的啊!

呵!可笑!

巨大的白色的鲸,人类杀死了你取你的油,用你肉体的躯骸炼取你生命的精髓,无论是灶上的油脂还是灶下的油渣,都是你活灵活现的庞大身躯,你额头上深不可测的褶皱里,有你的光荣和苦难,过去和未来。

最后的最后,命悬一线的莫比·迪克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无声无息地留下了眼泪。

“它其实并不想伤害你!”米雪·赫尔曼教授喊出了这一句藏在我们心中许久的话。

但一切都太迟了,船沉没了,岛销毁了。

谁能读懂它的眼神,听懂它的叫声,理解它的语言。人们敬畏自然,挑战自然,颠覆自然,直到灾难降临,却仍然一往直前。不被理会的灾难,从未停歇过,换来的也只是慢怠的眼光而已。态度的挑衅,招致的终是毁灭。

灰飞烟灭,可能是所有生命物体最后的归宿。

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染红了整片沙滩,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浪不断地扑打着柔软的细沙,有海鸥飞过,有游鱼掠过,始终没看到那期待已久的嬉戏般的水声。也许它沉入海底,还没轮到呼吸的间隙;也许它畏惧天空,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斗争;也许还有其他,我们读不懂的言语。

面对东海岸的景色,我完全想不到多年以前它的模样,那些有过的经历,残存的记忆。都一一地被珍贵地锁了起来,因为人们害怕回忆,更害怕看见,曾经摆在我们面前,血淋淋的画面,铁骨铮铮的事实。选择遗忘,却仍然逃避不了内心巨大的阴影,灵魂的空虚和莫须有的害怕。

不如面对。

也许之后才有了赫尔曼·麦尔维尔,才有那本名叫《白鲸记》的书,后来又有了根据这本书为原型改编而成的同名电影。后来的某天,又有这么一个人,站在美国的东海岸,看着海天一色,期望着能看到那些大海的精灵们。

我们怎样活着?答案在这片海里。

海风轻轻地吹过,不禁吟诵起了海之歌:

我们吸取着取之无尽的甘露

愿它能将我们点化成不朽的人

从孩提时代我们咿呀学语

到少年时代我们幻想人生

成人的时代我们互相怀疑甚至怀疑自己

直到我们得到一切又放弃一切

最终我们把自己抛在一个不知名的港口

我们的灵魂由此成了孤儿

开始奔波着找寻生前的自己

(作者系2015级法语专业学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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